“故人沐浴”：对个体生命价值的尊重表现
我对于故人身后事进行郑重其事处理的印象全部来自日本。从小时候听说有专人背遗体下楼、上车的行业，到五年前看日本电影《入殓师》和去年看日剧《最完美的人生终点》，对日本殡仪服务的轻柔体贴与严肃认真均留下了印象。特别是第一次从剧中看到入殓师当着家属面给故人沐浴、化妆、更衣的场面，确实比较震撼，原来对故人还可以做这许多体贴入微的动作。
在为故人能够得到入殓师用心服务感到欣慰的同时，设身处地地想想，如果是自己的亲人离去，我愿不愿意去为他（她）做这些事情呢？在我看来，阻挡自己的不是心理上的距离，而是生理上的抗拒，冰冷的遗体、可能变形的五官、血色全无的面容……入殓师们需要多大的勇气、耐心和责任意识，才能对陌生逝者进行视死如生般的沐浴、化妆啊！他们在工作中的认真投入，竟然让人暂时忘记尸臭和恐惧，甚至感受到一种美感，这种美感正是来源于对生命的敬重。后来我才了解到，入殓师这个职业在日本社会出现也是近十年的事情，许多日本人原本也不知道有这种服务的存在。让故人干干净净、穿戴一新地通向往生之路，或许和日本人的生死观、价值观有联系，他们没有把死亡当作一种终结，而是对人世生活的一个告别，进入生命的下一个阶段。
2013年10月起，就在我们上海市区的一家殡仪馆里，也出现了类似的服务。冬至前夕，入殓师为故人沐浴的全程活动通过网络进行了直播，报刊、电视等媒体也作了相关报道（参见：陈珍妮：《让逝者美丽地离去 申城诞生首支特殊入殓师团队》，《新闻晚报》2013年12月18日；谈燕：《“故人沐浴”：给逝者永恒美丽》，《解放日报》2013年12月19日；2014年1月18日播出的《陈蓉博客·永恒美丽的创造者》（http://www.iqiyi.com/v_19rrh05evs.html?src=frbdaldjunest）。不少市民带着好奇心看完了这项身后服务，了解了它的服务内容和进行过程。据悉，有些市民在观看结束后，专门前往殡仪馆咨询，部分丧属还选择了这项殡仪服务。
试问，有多少人在故人活着的时候为他擦过脸？替他洗过脚？给过他一个满怀深情的拥抱？凑近脸庞倾听一次他的叮咛？在故人彻底告别这个世界的最后时刻，我们对他的感情里包含了悲伤、遗憾、歉疚、释然……现在，帮助我们表达这些感情的媒介已不仅仅是一炷香、一束花，或者是一场按步骤走程序的追悼会，它还可以是一次亲眼见证故人沐浴净身的告别式。这是最后一次沐浴，也是最后一次化妆了。告别式上，有对故人离去的不舍，有对个体生命的尊重，也有对当下生活的珍视。
“干干净净地来，干干净净地去”是每个人在告别这个世界时的一个心愿。如今，这一由专业工作者为故人沐浴的服务首先出现在了上海。在我看来，这项服务的推出是今天的中国人尊重个体生命价值的一种具体表现，是满足现代人殡仪文化需求的一次有益尝试。我深深地感到，这项殡仪服务的出现不仅是殡葬从业者的骄傲，而且也是这座城市的骄傲，是所有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市民们的骄傲。
江雨声（1924～1999）
上海市海葬纪念馆
江雨声（1924～1999）
上海市海葬纪念馆